《楞伽经》与禅宗之关系

2024-11-19 08:56

◎ 印 海

四卷本《楞伽经》是达摩传授给二祖慧可,并对他说仁者依行,自得度也,这是《景德传灯录》及《续高僧传》中所记载。达摩是中国禅宗的初祖,继承者是慧可二祖,二人之间,如此亲手授受,可见本经在禅宗中是最重要的经典之一。有佛教历史学者说:达摩并不是中国禅宗的初祖,在他以前,谁是初祖呢?也许有此《楞伽经》授受之史实;同时本经之宗趣特别与禅旨非常相应,所以中国与日本之禅宗所传之禅以达摩为开始。依据唐道宣之《续高僧传》中对四卷《楞伽》授受情形有如下的叙述:初达摩禅师以四卷楞伽,授可曰:我观汉地唯有此经解,仁者依之,自得度世。

又《景德传灯录》是宋代道原编篡的记述:师(达摩)又曰:吾有楞伽四卷,亦用付汝,即是如来心地法门,令诸众生,开示悟入。吾到此地,凡五度中毒,常自出入试之,置石石裂。缘吾本离南印,来此东土,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,遂踰海越漠,为法求人,际会未谐,如愚若纳,今得汝传授,吾意已终。

然而,《传灯录》之记事下加一夹注说:此盖依《宝林传》之说也。按宣律高僧传,可大师传云:初达摩以《楞伽经》授可曰:我观汉土,唯有此经,仁者依行,自得度世,若如传所言,则是二祖未得法时,达摩授楞伽使观之耳。今传灯《录》乃于付法传衣之后言。师又曰:吾有《楞伽经》四卷,亦有付汝则恐误也。兼言吾有,则似是间未有也。此但可依马祖所言,云:又引《楞伽经》文,以印众生心地,则与理无害耳。

说是马祖所言也出在《传灯录》之马祖传中,后来《楞伽经》传到马祖时代证明此中之情形。马祖后达摩有二百五十年。他是六祖慧能之法孙辈,是确立中国禅之有贡献者。他对大众开示:

一日谓众曰:汝等诸人,各信自心是佛,此心即是佛心。达摩大师从南天竺国来,躬至中华,传上乘一心之法,今汝等开悟。又引《楞伽经》文,以印众生心地,恐汝颠倒,不自信,此心之法各自有之。故《楞伽经》云:佛语心为宗,无门为法门。又云:夫求法者应无所求,心外无别佛,佛外无别心。不取善、不舍恶,净、秽两边俱不依怙,达罪性空,念念不可得,无自性故。马祖并未说达摩授《楞伽经》于慧可;由于经文中有印证心地之说。《传灯录》本文之夹注者说明,以马祖之意有解说授受之事实,吾有《楞伽经》四卷,亦用付汝,或因经文之深意,是宗依于自觉证智与禅宗之立场,是达摩所倡导之方便法门,又可证明慧可之体验也是达摩之态度。这些可说是由《楞伽经》所指示的。

在宋代,天台宗说禅宗无视圣典,排斥经教而将圣典作为旧纸要送到垃圾堆里去。天台以根据经典之文字,贯彻其主张;相反的以坐禅办道者为闲暇,攻击禅宗之弱点,自然各走极端。《人天眼目》之著者昙颖之辩驳,正说明当时义学之徒,相与造说,诬罔先圣,非毁禅宗。昙颖等杜邪谬,而强辩之,是义学之徒中之一人。禅宗真正面目确实主张无视经教而不立闲文字。总之,达摩以《楞伽》作为禅宗之宝典授予慧可,作为一种参考书亦无不可。若从心地修行上看,谁也不会否认此一事实。《楞伽》所说是如来藏缘起,有禅之实地体验;从言论上或许诉之为自我的虚妄分别性。《楞伽》说自觉圣智之境地,相当于禅之自觉精神。由此不可说《楞伽》中不包涵禅宗之意趣。在一切经典到了禅宗时代,若是指示禅宗之神秘主义最为适合,正如达摩所说除《楞伽》之外,其他皆不是心要。

达摩以后禅者以此四卷《楞伽》为所研究之经典。《续高僧传》之慧可传之末说:故使那、满等师,常赍四卷《楞伽》以为心要,随说随行,不爽遗委。那、满等人是慧可之弟子,他们从始至终以《楞伽》作为左右伴侣。

《楞伽》除了禅的传承以外,也有瑜伽唯识派之传承,在慧可以下,例如迁禅师以下数人相承用《摄论》来解说《楞伽》。此派想是根据如来缘起而传承的罢。于禅宗系统中由唯识方面领宗得意处,又把握住《楞伽》一经之要旨。然而在禅之方面,专修禅业,从事祖师西来大意之参究,另一面以《楞伽》为禅经,特别留意此方面的阐明,法冲即属于后一类人。

神秀与《楞伽》之关系。神秀与慧能都是弘忍之弟子。神秀是宏传北禅,所谓是北宗之祖,慧能赴南方为南宗禅之源头。此是禅宗史上有趣的对照,今不详说。但是神秀一派是主张坐禅三眛,自己也是义学者,在讲经方面造诣很深。相反的,慧能一派以简易直截为宗旨,鼓吹不立文字之真正家风。神秀于唐中宗神龙二年示寂时,中书令张说制其碑文,其中记述特奉《楞伽》,递为心要之句。看出神秀对禅之研究,深信《楞伽》为禅之心要,如同达摩以此经为心要,他亦以此经为心要,这是为使子孙相传之必然之要务罢!

与神秀相反,慧能重视《金刚经》,六祖派下人说弘忍传授慧能之《金刚经》,不去多说。总之,慧能以后,以《金刚经》发挥禅宗之要旨。实际上说:禅是无论《般若》、《楞伽》乃至其他大、小乘经典,只要适合禅意都可拈出作为所依经典。并不专就那一部单行经典。所谓佛语心宗,搜录佛语,无不是禅。不过在方便上说,神秀是《楞伽》派,慧能选定为《金刚经》派,亦无不可。

弘忍亦并非唯独尊仰《金刚经》,他同时并用《楞伽经》确是史实。不过因为在《续高僧传》慧可条下有一节说到:每[次]可说法竞[竟].曰:此经四世后,变成名相,一何可悲!此经是指《楞伽经》。

四祖、弘忍之顷,一般流行《金刚经》之宣讲,弘忍也喜诵《金刚经》,此经是比较能引导禅者罢!然而并非是舍弃《楞伽》而专用《金刚经》之意义。

弘忍亦未舍弃《楞伽》是有证据的。在《传灯录》之三十二祖弘忍大师传下说其壁本欲令处士卢珍绘《楞伽》变相。又在《六祖坛经》中附加及《五祖血脉图》。其处并有记录下慧能有名的本来无一物之绝句。可以看出弘忍绘《楞伽》图于僧堂之壁画上,弘忍毕竟是将《楞伽》放在心坎中。在弘忍座下占第一位是有学问的神秀,以《楞伽》为北宗所唱道,这是自然之事。相反的,慧能是了解易于接受的《金刚经》之意义,在禅宗发展上,当然也无话可说。然而,慧能也无意排斥《楞伽》之宣传,唯是积极的建立其《金刚经》中之禅义罢。大体上说,南宗之禅者到了慧能以后《楞伽》居于隐、现出没之状态。在此不作一一考证。

摘自《 楞伽经概说》

更新于:4天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