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不平凡的比丘尼大德
◎ 卢秀清
本空法师是浙江省慈溪县庄桥马径村人,俗姓张名汝钊,法名圣慧,出生于一个十足封建的旧礼教家庭中,祖上四代信佛。她家虽处乡间,却也是个书香门第。父亲是一位秀才,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,当她还只周岁时,就没有了父亲。她生性高傲有男儿气概,爱好读书,也喜欢运动和旅行,因此,家里曾经为她请了一位家庭教师,在十一二岁时她即能作诗词。当教师离去后,她就自己研习、阅读。十四岁时已遍阅诸子百家、十三经等书。但她母亲只重旧礼教,要她学习缝纫、家政,然而这与她的性情是不相合的。她累次请求出外求学,都得不到允许。到了十五岁就将她许配了人家。她恐怕荒废了学业,坚决不愿出嫁,曾三次自尽未成。可是后来再三考虑,认为借此出嫁的机会而能脱离封建家庭倒也是好的。于是就在这年冬天十一月间嫁给了一个同县的董姓青年。这人还只十六岁,是一个无知无识的纨绔子弟,使她深有彩凤随鸦,遇人不淑之感。在第二年正月就逃回娘家。不久她丈夫赶来找她,只好与他同来上海求学。她就进基督教青年会专心学习英文,而她的丈夫则不但不好好学习,反而乘机花天酒地向堕落的路上跑去。她不得已,只好再与他回到原籍--慈溪。十九岁那年,生了一个孩子(现年三十余岁,在上海新昌公司工作)。其后她丈夫另外娶了一位偏房,她就将孩子寄在母家抚养,自己只身来沪,进上海守真中学四年级读书。第二年临毕业时校方对她说,你在本校毕业,必须加入基督教。她不愿服从,就愤而回乡。不多时又重来上海,决意要进大学深造。就在大热天里努力补习功课,常常到深夜一二点钟方始就寝。考取了沪江大学后,就将衣服首饰变卖,充当学费。二年后,为要减轻学费负担,就转入南方大学。当时正是日人惨杀顾正红烈士、五卅惨案发生之日,她积极参加运动。示威游行时大队巡捕以步枪对付学生,她与同学匍伏至昼锦里,得免于难。在第二日散发传单时被捕。学校当局认为她是闹风潮的人,当即开除了她的学籍。因此在这年秋天她又转入了国民大学,那所学校是章太炎先生所主持。她于念六岁就在那里的英文文学系毕了业。那时她把她的著作编成了《绿天簃诗词集》出版。
一九二七年她在梅立德夫人的劝说下,在宁波长老会里受了洗礼,加入了基督教,并在普益社担任工作。又曾教授国文于四明中学。继此之后,又担任了宁波市立图书馆的馆长三年,因而得到了浏览各种书籍的机会,当她看了《印光法师文钞》《太虚法师文钞》《唯识三十颂》等书后,才觉得佛学的广博渊深,实在是宇宙的真理。她又爱读理学、王阳明、陆象山等的著作和印度的哲学,这是造成她学佛动机之一。还有那时寄禅老和尚的殉难事件也感触了她。更因净心老和尚为修建天童宜兴禅师塔的事情,请她写一篇碑铭,而以契嵩法师所著的《镡津文集》相赠,作为酬报。在这本书里有驳韩愈辟佛论的文章三十篇。她看了后再找欧阳修的《本论》三篇来看看,发现了韩愈和欧阳修们眼光浅短,凭着一己的世智辩聪,强词夺理,执妄为真,歪曲了事理,更证明佛教理论的不可动摇,这也是促使她学佛的又一重要因素。
一九二八年夏天,她约了友人到普陀去避暑,下榻在极乐庵,终日游泳散步,怡养身心。一天,来了一个比丘,自称是印光法师派遣他来,劝她勿再游泳,以免发生意外。过了数日,她就去拜访印光法师。初次相见,就蒙法师深加爱护,授给《文钞》一部,并嘱其不要再学虚浮气派,应该好好研究佛理,成一佛教居士。她就以自己所著的《绿天簃诗词集》还敬。第二天印光法师差人将书送还,并且还附了一封信来,大意是说:文字虽然好,只不过为一诗词匠罢了,希望能趋向正道成一大器。此后她又往礼了印公三次,蒙其慈悲摄引,允许继续在通讯中开示一切。四年后,方始正式皈依三宝,印公赐她法名慧超。从此她由佛学者变成学佛者了。同年春天,因为宁波市长易人,她就辞去了宁波市立图书馆馆长的职务,做了甬江女子中学的教师。不久在雪窦寺遇见了太虚法师,劝她到武昌佛学院去求学,于是她又开始了云游参学。当时法舫法师正在佛学院讲《成唯识论》,她便去听讲。经过武昌时又到菩提精舍去听苇舫法师讲《俱舍颂》。到了冬天,仍回宁波,途中在船上看《弥勒上生经》。到了宁波后,就专修弥勒上生观和研究法相,并著作了《般若花》及《海沤集》,同时又为《海潮音》月刊投稿。后来得了恶性脾核症,由上海延安中路(旧福煦路)外医密勒氏开刀治疗。当时亲友们都以热泪对她,替她很担忧,但她自己却想着梵志拈花放下六尘、六根、六识的因缘,泰然地放下了一切。因此虽上了九小时的麻醉药,动了二小时的手术,待清醒后心神很安定,也不觉有痛苦。第二天密勒医生对她说:我为病人动手术时,见到每个病人心脏的跳动总是很剧烈的,可是你的心脏并不急剧跳动,因此流血亦很少,这倒是我第一次所遇见的。就在短短三四个星期内,她恢复了健康。此后就到法昌寺佛学院去教书,与比丘尼觉明师相识,共同研讨《楞严经》及如何参究向上的事情。觉明师待她像亲姐妹一样亲切,而她对觉明师则像自己的师父一样敬重。觉明师是一位真参实学的大德,所以尽力劝她出家,以续佛慧命,但她因当时自己不能持比丘尼的戒律,所以没有成为事实。
本空师在上海时曾到镇江游历金山寺,谒见静宽老法师。老法师见到她的名片,就称她做半头陀,对她说:七年之后,时节因缘凑合时可再相见。抗战开始后,得到静宽老法师的信,嘱她到崇福寺去避难,以偿宿愿。于是她就和永范比丘尼同伴到崇福寺去。到寺的那天正是老法师的生日,吃了寿面以后,就拜老法师做了师父,并决心住在山上参学,直到本来面目悟得时为止。老法师就给她破屋一间,指示她须宗教兼习。她在这遮不住雨、挡不了风的破屋中修学,三年如一日,每天晚上参禅,早上为永范师讲经,由老法师在旁指教。后来到净圆寺听老法师讲《法华经》,听毕后仍回崇福寺。后因军队驻入寺中,只得迁出崇福到杨村去。
一日,本空师为《八指头陀评传》写题词的时候,看到书中有修习法华三昧而开悟的事例,心中正在向往,恰巧有宁波佛教居士林的干事柴鹏飞居士前来访问,说起根慧老和尚在江东修法华忏,于是就一同往礼根慧法师。相见后法师即说:女太太们学佛法真真可怜,只知打七打八,何曾学到真实的佛法,一出了佛寺大门,什么佛法不佛法早已置之脑后了!她听了这话就发愿说:假使我能了解佛法后一定要为妇女们说法。根慧和尚问她:能否忍受严厉管教的禅规呢?她坚决表示能如法修习并忍受一切。于是就跟老和尚参学七年。每天清晨二时起身,到午夜十二时睡觉,仅以菜叶糙米充饥。待至老和尚闭关,她才到慈湖中学及毓才中学去教书。后来根慧和尚在观宗寺做了住持,就请她去教授僧众有四年之久。当根慧老和尚在观宗寺讲经时她为覆小座(略似现在的传达报告),并为记录《弥陀经性乐义味》及《经筵拾零》各一册。
本空师曾礼法华三昧忏法七次,每次计二十一日。后来又在静宽老法师处受了菩萨戒。本空师第一次讲的是《法华经》、《起信论》及《十六观经》,地点在慈溪开宗庵。解放后,她在慈溪再修法华三昩忏法,并且加持楞严咒。在这期间突然发生了出家的心念。一九五〇年正月初九,根慧老和尚问她修行近况时,她就告诉老和尚说,自己发了出家之心。老和尚听了,认为这一机缘是不能延误她的,于是就择定二月初八日实行剃度,同时她发了十大愿以坚定信心。老和尚又在观宗寺举行了传戒仪式,开戒成就她,不意同时求戒的竟有一百余人之多。戒期满后,老和尚决意要付法于她,于是就在智者大师涅槃日传授天台正宗,赐号弘量,并殷勤的嘱付她要弘法四方,做一艘普渡众生的慈航。
摘自《张汝钊佛学作品集》
更新于:9个月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