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·禅
◎ 徐 辉
多年来,我对佛教一直怀有浓厚的兴趣,接触禅文化却是近几年的事。我是个爱写诗爱做梦的人,总觉得,诗与禅一样,有着某种极为微妙的关联。或者说,诗就是禅,禅也是诗!我们甚至还可以说,诗是醒来的禅,禅是睡着的诗。我们的青春就在诗与禅两者之间往返,在睡与醒之中穿行。
有人说,诗与禅既有关联又有着本质的不同。诗属文学,禅属宗教,它们的归趣显然是不同的。然而,诗和禅都需要敏锐的内心体验,都重启示和象喻,都追求言外之意,这又使它们有了互相沟通的可能。
古人写诗多喜禅,喜以禅入诗,或以禅喻诗、以禅衡诗、以禅论诗。王维的画,画中有诗,诗中有画,画里有禅,禅里写诗,诗禅画三位一体,将文人画、禅意诗推向一个高峰。元好问《赠嵩山隽侍者学诗》云:诗为禅客添花锦,禅是诗家切玉刀。不可否认,禅给了诗一种新的刺激,使诗的面貌更加丰富多彩。苏轼《琴诗》写禅则是另一番境界:若言琴上有琴声,放在匣中何不鸣?若言声在指头上,何不于君指上听?儿童般天真的发问,包含着耐人寻思的理趣。而徐瑞的《论诗》却借大雅久寂寥,落落为谁语。我欲友古人,参到无言处的禅句,寻找诗歌那可悟而不可言传的妙处。这就是禅之玄妙,禅之化境!
其实,禅和诗一样,并不高深莫测,它一旦被心灵唤醒,就是一首含蓄隽永的诗。
在参禅方面,古人似乎比我们高明许多,他们能轻易在生活中发现生活的禅意。半山半水,一叶一花,自有禅境。陶潜的采菊东蓠下,悠然见南山是一种洒脱的禅境;王维的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是一种幽雅的禅境;王籍的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是一种深沉的禅境;李白的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是一种孤独的禅境;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是一种孤寂的禅境;李清照的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是一种深婉的禅境;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?杨柳岸,晓风残月是一种悲苦的禅境;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是一种凄凉的禅境
其实,我们没必要艳羡古人的超尘脱俗和潇洒风流,生活中处处都有禅境,只是我们疏于发现,没有留意而已。生长在山野的兰花,虽无人关注,但她依旧在春天散发脉脉清香;处于污塘中的荷莲,虽一池浊水,但她仍让美丽的身影亭立在水面;飘落在湖面的秋叶残花,虽风吹雨打,却坚持在水面浮游而决不下沉;立于寒风中的梅花,虽冰刀霜剑,却孤傲地在枝头绽放出笑脸。眼里有诗,一沙一水均成诗;心中有禅,一枝一叶可成禅。
清晨里飘荡的一抹怡人的清风、枝头上点缀的一颗新生的嫩芽、草叶尖悬挂的一滴闪亮的露珠、湖面上浮沉的一线酒红的夕阳、细雨里浸润的一株野生的芭蕉、夜空里迷蒙的一片如霜的月光等,世间万物无不是禅的化境,让人无限禅思,继而领悟。谁说参禅一定要在红瓦黄墙、雕梁画栋的寺院里,像僧人一样念经、打坐呢?在繁忙紧张的工作之余,我们不妨让心灵安静下来,闭上眼睛,静对一弯明月或静对一湖碧波,沉思冥想;谁说悟道一定得像高僧一样,爬山涉水,云游四海,万水千山走遍。我们不妨让自己简单一点,于喧嚣浮华的生活之中,学着像高僧那样宽容豁达,与人为善,从而知足常乐。
凡事看淡想开,顺应时节,相时而动,不违背自然规律,不以私心度他人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自然心无旁骛、旷达风流。宋朝无门慧开禅师曾在一首诗里写道: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心无挂碍,能容万物,即所谓的平常心,这难道不是处世之道、生活之禅吗?
在禅意的生活中写诗,于诗意的栖居里悟禅,实为平生一大幸事也!
摘自《禅露》
更新于:12天前